游溪

人鱼病（十三•完）

        伊格现在知道那条人鱼是妈妈的弟弟，自己的叔叔。

　　这很奇妙，他一下就多了个叔叔，明明还很陌生，却下意识担起照顾对方的责任，还想和他更亲近些。

　　出发前，叔叔和他说……

　　“握在手上就不会疼了。”神游被迪伦打断，对方边说，边给他塞石头。

　　伊格期待已久的上岸，就在今天，但他没办法停住分神。

　　“太阳光照在身上，很疼。”叔叔有些担心。

　　那时伊格正兴奋地告诉他自己会在上岸过程随行的事，意外听到了反对。这很稀罕。

　　“我知道，但是我们有石头了，灯火的大家也会保护我。”他解释说。

　　“灯火……这样、这样很好。”叔叔好像放心了些。

　　“现在真好啊……”他停了一会儿，低头看小孩儿，“伊格，你的爸爸妈妈很爱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要上岸的人鱼列队集合，迪伦站在队伍前端讲话。伊格是随行，没在队伍里，艾利在他身边摸鱼。

　　他碰了碰艾利的手，等到对方低头看他，才小声说：“我听说，我的爸爸妈妈爱我。”

　　艾利眨眼：“当然，没有人鱼会不爱你。”

　　你这样让我很难往下接。

　　“他们爱我。”伊格停一下，也眨眼，晃了晃艾利的手，又重复一遍。

　　虽是重复着，却不知道自己想从艾利这里听到什么。

　　那条人鱼，也就是他的叔叔告诉他，那时大家都活不下去，怨恨鱼尾带来的病痛，怨恨太阳底下的伤痕。

　　“当时‘灯火’已经在海底工作，我们无法参与，只能看着，但那种感觉，像是在等待奇迹发生。”原本是在等死的。

　　叔叔注视他的眼神很温柔，让伊格忍不住想象父母的样子。

　　“虽然没等到‘生命灯’，但他们已经相信，不管人类变成什么模样，生命都将延续。”

　　他们爱我……

　　“他们确实爱你，为了让你活下去，把你从二十年前送到现在，”艾利听完，揉了一把他的头，手指向广场，那是整片海底光亮最盛的地方，“他们希望你生活在有光的世界。”

　　伊格也看那边，愣愣的，又很高兴。

　　

　　在深海中前行，难以估计时间，但露出海面时正是清晨。太阳还没升起来，这里依然比海底明亮得多。与他记忆中的很像，又不太像。

　　人鱼们冒出水面，小心搬运那尊石像，有人大喊：“别那么粗鲁！这可是艾利克斯大人的石像！”

　　艾利听了，迅速转头，在迪伦旁边嘟囔：“看别人搬自己的石像，真心尴尬……”

　　“你当时看到他们造石像也这么说。”

　　果然艾利就是……

　　伊格对比一下石像和本体，非但不意外，还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　　两人注意力转到他身上，艾利也不纠结那边的事了，绕到他这边，让他转头看太阳：“怎么样？好看吧。我们有专业的防护措施，这样晒太阳绝对不疼……”

　　伊格笑，笑得很开怀。

　　太阳升起来了。刺眼、灼人，却明亮，亮到他一边笑，一边想要流眼泪。

　　他感到头上落了一只手，是迪伦，艾利在旁边揪他的头发玩，不远处是“灯火”的人鱼，能听到“石像好重”的抱怨声……

　　这就是你们想要我看到的世界啊。